木船已经破旧不堪,中间隔板处已有几处缺口,隔板之间舢板上堆放着从沱江水面上捞出来的水草,湿漉漉的,堆起来的高度已到船沿。
男人站立在船尾,不时和岸边的另一位本地船工攀谈几句。他们俩应该在商量怎么配合好些,可以清理完沱江水面。沱江是凤凰古城的母亲河,但现在这条河水因为周边民房过于商业化,如开酒吧、民宿、饭店等,污染严重,走在岸边还会闻到江水发臭的气味。
男人和船工的职责是维持沱江水面的干净,不要让任何可见废弃物及水草等漂浮在江面上,影响沱江的观感及凤凰古城的形象。小孩、大人依旧会在这条江边洗脸泡脚,编头发的大妈忙完活计后第一时间把手伸进江中做擦洗动作,任何一个在江边谋生的人员都有可能将沱江当作自己的厨房与洗漱间,很难说清楚沱江中的微生物含量有多高。
男人坐在船艄,开始手按船尾的电力推进装置,让船在江面打了个圈,船头安装的半米高的网罩随即把遇到的水草归拢起来,但船尾的推进装置运作了没多久便熄火了,男人手拿螺丝刀,敲敲打打琢磨了好些功夫。从推进装置上缠绕的多圈胶布可以看出,这个推进设备大概率是个二手货,修理完备后凑合用。
期间船工开着另一艘两人木船,到对岸餐厅窗下停下。那片水域已经发黑,船工用打圈式开船的方法,通过水的作用力,将水面的杂物都聚拢起来,方便男人回收垃圾,将水面清理干净。
如果将沱江比作马路,他们俩一个是扫大街的角色,一个是收垃圾的角色。扫大街的边扫边聚拢垃圾,收垃圾正好补足了空缺,只需将垃圾回收入车。
男人将推进装置修好后,开始按着船工清理的顺序一个个回收江面废品,直等全部的水草及杂物都被船前的网罩拢住,男人手拿长蒿开始挑动网罩上的草,将它们回收到舢板上去。
他们整个下午都在江面上作业,围绕几处热门景点的水域,大费周章将它们清理干净。船身上的网罩稍显不足的地方是,容易有漏网之“草”。根根细草在水面上被水流带动,容易胡乱窜跳,想要彻底清扫干净某片水域可能性不高。
他俩就这样一个开船转圈,一个开船捞草。可能以前他们以捕鱼为生,但现在随着凤凰古城日益商业化,围绕商业行为所产生的一切清扫工作,维系古城正常运转、确保古城生命得以存续的使命都交到了他们身上。
江边街巷中沿街收取垃圾、推着垃圾车的当地中年男人,古城外围开着小三轮,为新装修店面运送石材、板料的当地老人,他们无一不是作为商业化的陪衬,在自己的家乡繁衍生息。因为做景区生意的老板多是外乡人,也只有他们在嗅到商机后知道怎么将其转化进荷包。
景区内围则是本地妇人叫卖、本地中老年男人卖苦力的场所,景区外围是他们生活的天地,外人闯入似是犯了大忌。在凤凰古城外围巷道里某家卖煎饼与土家酱香饼的小摊前,店主人上一刻还在跟乡邻食客说说笑笑,下一秒看到眼前游客模样的客人时立马收起了笑容。游客询问菜品价格时,店主人眼神跳闪、面露狐疑与厌烦,听到来客要酱香饼后,便只是装袋后放在台面上随来客拿走。
游客到访本地人开的小店,似乎扰了店主与邻里相处的清梦,也扰了之前经营小店的纯粹。
在本地人与外地人的夹缝中,游客这种生物体,如同只身入虎穴,一进入景区便招人人惦记。这是三方博弈的世界,这也是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寻生存的世界。